策爻

米虫式挺尸

素冠【三】









荀彧屋中——

郭嘉再自然不过的回到荀彧家中,再自然不过的遣了荀家的侍女收拾行李,再自然不过的吃着荀谌送来的梨花酥和栗子糕。

郭嘉坐在榻上,吃罢饮罢,闲闲的拭了手,转头去寻荀彧。

荀彧正凝视着夕阳中袅袅升起的熏香,眼底却空无一物,温橙的余晖晕在半垂的眼睫。

郭嘉支颐看着,收了未及开口的调侃,若有所思的凝视。

荀彧很少有这样心不在焉的时刻,以至于没有听到郭嘉站起,轻脚走近的步子,没有看到郭嘉眼中注视着他侧脸的迷恋与温柔。

郭嘉雀跃的眉眼似乎也被余晖融淡了。

“文若……”

荀彧这才回过神来。

郭嘉已先一步退开了半步,仍然认真的看着他。

荀彧轻敛长睫,按下心底的迷惘,抬头看郭嘉,那个俊朗的少年温柔的笑着,什么也没有说,伸出手:“走吧。”

“好。”荀彧似乎没有看见郭嘉伸出的手,径直站起身向门外走去,他在门前停了步子,半侧过头,等着郭嘉。

郭嘉依旧温柔的笑着,亦再自然不过的收了手,跟着荀彧向内屋走去。



屋外隐隐传来侍女的声音

“你说,大人这么一走,会带我们吗?”

“可多想了,来来去去的谋士,哪个出门带人的?诶,要是我以后的夫君,能有大人的一半好我就开心死了。”

荀彧站在原地,开门的手一顿。

郭嘉:“啧啧,看你这招的桃花。”说着牵着荀彧的袖子大刺刺的推门而入,坏心的欣赏完侍女的慌张无措的样子,许久才悠悠道:“去管家那儿领个工钱吧。”

“多谢大人。”侍女见着荀彧没有反对,识趣的退下了。

“奉孝,你这是……”荀彧一脸无奈的看着郭嘉挽起袖子,亲自上阵,在房内乒乒乓乓。

“师兄你去坐着,别添乱就行。”郭嘉的声音从衣柜里闷声出来。

“你不必……”

“这些够了吗?”

荀彧惊讶的看着郭嘉半晌就收出来一个包裹:“……够了……为何如此匆忙……”

郭嘉一脸兴奋:“走!师兄,我们私奔!”

“私奔……?”

郭狐狸眼底抑不住的狡黠:“你我二人,不为外人所道不为‘私’;长路漫漫,道遥而岐,不为‘奔’?”

荀彧摇头笑了:“歪理。”

“歪理也是理!这时辰——快来不及了!”话也未落,携了荀彧的手就朝门外发足狂奔。



“当当当”铜锣清脆的敲击声刚罢,酒楼高台上开了腔,“各位长醉楼的新老客人,甭管你是来我们这儿品酒的,吃菜的,还是听我这闲老头子说书的,诶!今儿可着了好运喽!”说书老儿笑的慈眉善目。

“哈,算是赶上了!”郭嘉长舒一口气。

荀彧何曾经历过这般,只停在原地气喘的不能说话。郭嘉等荀彧缓过气来,熟门熟路的领着在满座的厅堂里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。

荀彧左右看了,酒楼中市井人,江湖客,鱼龙混杂,侧头轻声问道:“奉孝,你带我来此处作什么?”

郭狐狸狭眼一笑:“过会儿你便知道了。”

“说巧不巧——这运从东海至,香自天上来……”说书老儿得意的看着一众酒客好奇的模样,仰头笑了,“来各位打个谜眼儿。”

学过几本书的支着下巴想,平民在一旁看着凑热闹。

“天海三绝!”过了一会儿,一书生模样的人站了起来,头上梳着高髻,用墨绿的玉带绑的很精神。

“哟!小哥儿,好见识!”说书老儿一竖拇指,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,“话说这天海三绝,不是我们中原的玩意儿,传说是经过了惊雷三重天,怒龙五重海,从西域舶来的!好家伙,小哥儿可知道这天海三绝有什么?”

依旧是那书生,他晃着脑袋:“这有何难,方六柳的箜篌,聂武的胡刀和酒娘的酒。”一双小鹿似得眼睛闪出得意的神色。

“没错,没错,公子果然见识非凡——今儿来我们长醉楼的就是那……”

“什么呀!?老儿别买关子了!”

“嘿!就是三绝之一——酒娘!”

说完,台下了解门道的立马激动的喝彩出声,和不知道讲解。

突然间,但听一声巨响一柄弯刀横插进酒馆的木桌中,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冷哼出声:“浪费老子时间!不就来了个蛮子娘们儿!”

“哼,怕是你连我这蛮子娘们儿酿的酒都不配喝。”从后台忽走出一个红衣女子,深目高鼻,瞳孔是漂亮的棕粟色,简单的几抹艳红妥贴的挺出精瘦健康的身姿。

“呦!看这娘们,还挺漂亮,比窑子里的还骚呢,酿出来的酒不会也一股子马骚味吧,哈哈哈……!”

那书生站起来,狠狠瞪着那位壮汉,不平道:“你这也太过分!哪有你这么说话的!”

只听“砰”的一声,是酒盅破碎的声响,几乎同时,整个酒馆瞬间充盈了浓烈的酒香,这扑面的香味只让人觉得既辛且辣,满眼都是艳丽的红,倏忽间在略带苦意的气息中嗅到隐约的桃花香。

酒馆间刹那没有声响,只觉得来来往往,深深长长的巷子里都被这浓郁的味道所沛满。

那壮汉显然也是好酒之人,闻这气味好像醉在原地,不觉心驰神往了。

“这马尿味道怎么样!”那红衣女子跨过酒盅碎片,站在壮汉和弯刀面前,冷冷一嗤。

“臭娘们,你怎么敢……!”

酒娘踏上前一步,柳眉倒竖。

剑拔弩张。

就在此刻,荀彧缓缓上前:“这位壮士,酒香众人已领略过了。”

他的声音不骄不躁,却无端的引起人的注意,四下安静下来。

郭嘉终于放下茶杯,抬头看了酒娘一眼,酒娘顿了顿,无声的点点头,收起了欲行的步子。

“因壮士言语之失丧失好酒,馆中各位便不在再苛责。”荀彧话毕环顾四周,又看向壮汉。

壮汉自知理亏,哼哼气,没有说话。

“壮士豪气干云荀某领教,”荀彧语气平缓,正视着手执弯刀的粗猛汉子,“但你必须为你的无端侮辱向这位姑娘道歉。”

“哼,就是个蛮子娘们儿!”

书生大声道:“蛮子又怎么样,你做的就是不对!”

荀彧点点头:“的确,虽有蛮夷,但人无贵贱,生之为人便有其尊严,何况是一位女子。”

那壮汉本就为失了好酒内心不爽,听了荀彧的话又无力辩驳,气急败坏起来,拿起弯刀就向荀彧脖子上砍去,全力之下又近在咫尺,荀彧根本不及躲闪。

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横截过来,但仍然不能阻断弯刀之势,刀锋在脖颈下敛开一条浅痕,零星的血珠渗了出来。

巨大的金属交接之声想在荀彧耳际,血珠由于剧烈的碰撞飞溅出来,长剑猛然突出,生生将弯刀剥脱了壮汉的手,狠狠插入酒馆对面的横梁之上。

刀身犹自颤动。

壮汉惊恐的看着执剑的来人,长剑之势骤改,以雷霆之势骤然向自己的脖颈突进,接着爆开一阵血瀑,壮汉的表情停留在最后惊恐的一刻。

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,围观的群众开始只是看着热闹,打架斗殴早已见怪不怪,但这局势发展的太快,见了血死人了,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一瞬间寂然。

郭嘉眼神阴沉的可怕,他的双手和前襟占满了壮汉的新鲜的血液,汩汩的顺着剑锋留下。他转头,再也不看尸体一眼,将长剑插入地面,缓缓的走到荀彧身前。

荀彧看着眼前的人轰然萎顿下去。

郭嘉伸出手,他想触碰荀彧脖颈上那条血线,但自己的右手已沾满了壮汉的血,他嫌恶的看着自己的手,五指一转用力的攥紧了拳头。

“你……做什么!?”

“他该死!”

“他罪不至此!”

“他弄伤了你!”

“……小伤罢了。”

“我……差点就要失去你!”

“谢谢你……抱歉,但是……”

“他该死!”郭嘉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戾,苍白如纸,唇角渗出一条血线,看上去仿佛是地狱的恶鬼。下一秒,就脱力一般软下身去。

“郭嘉!!”

意识消散前,郭嘉隐约听见荀彧竭力的呼喊

——诶呀,真是不符合温雅如玉的你呢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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