策爻

米虫式挺尸

素冠【八】











此时,幽州边境——

马上的男子披风随勒住的马骤定,小麦色的脸颊线条坚毅。

马下站着一个青年,一身素衣,身形纤弱,在烛火中仰头看他:“你回来了。”

男子翻身下马,不由分说,披风一展将青年搂在怀里:“你怎么会在这里,晚了,风大。”

“我知道你会连夜回来。”青年沉静的任男子搂着,声音缥缈清冷。

男子笑了笑,抚摸着青年披散的长发,亲呢的在他耳边低语:“我想要你。”

青年什么也没有做,视线向上看着广袤的苍穹,印入眼底的都是空濛。

在最情热的时候,男子在青年的体内纵情驰骋,一诉相思之苦,青年仰面躺下床上,任他予取予求,他伸手无力的拥住了男子麦色有力的背部,男子突然停住猛烈的动作,额下的汗液顺着侧脸流下,灼烙在青年的颈侧。

男子着迷的顺着白皙的脖颈舔上去,享受着青年的身体紧紧包裹着自己,凑到青年的耳边:“怎么了?”

“公孙瓒——你把他们都杀了?”

男子眯了眯眼,勾唇笑的餍足:“是啊,一个也没留。”

青年蹙眉:“……我明白了。”

男子撑起头,把玩着青年散乱的长发:“不是汉人。”

“那也是人。”

男子笑的漫不经心:“杀都杀了。”

“……你还是不能放下吗?”青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。

或许是因为青年语气间的沧桑和无奈,男子用力抱住青年,像是要揉入骨血一般:“阿虞,别离开我。”

“……好”

像是明天就要灭亡般,两人开始抵死缠绵。青年仰头望着摇晃的床帐,只觉得影影绰绰全是人影,嘶叫着,哭喊着。他蹙了眉,与情动至极的男子十指相扣,然后被黑暗一寸一寸掐紧脖子,窒息沉沦。


次日清晨——

曹操正在桌前钻研着兵书,忽然听得两声敲门声,他心下疑惑,这帮兵痞子何时也学会了敲门?

他打开房门,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,米白色上襦,蓝色衣缘妥帖的衬出皓白的脖颈,蓝色的下襦与腰带凭空显出几分儒雅的风度,深米色褙子更衬得身形挺拔。

他低头,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做一半揖:“将军。”

曹操低头回礼:“荀先生。”他侧过身让出半步,引了荀彧进来。

“先生拨冗前来,可有要事?”

荀彧轻掠襦衣下摆,跪坐在食案前,淡淡道:“也无甚大事,不才清晨搅扰,特来恭喜将军。”

曹操从柜中取了新茶,闻言手微一顿,转过身来,笑了:“何喜之有?”

“此战大捷。”

“哦?”曹操略一挑眉,“何以见得?”

荀彧看着曹操,目光澄澈明亮:“将军以五千兵力对徐荣两万强师,能够激战一日,目的便已经达到——汴水之战从一开始你没有打算赢……”

曹操笑了笑:“先生谬赞,不过这后一句……”

荀彧长睫一敛,接着说:“这一战——是给董卓威慑,即使是五千的部队,已能与他的得力战将抗衡,更何况是整个联军!因此你战场上打伤徐荣却故意放走他,不过是为了回报给董卓,拨乱对方的军心,阻止董卓战火的蔓延”

“——我替万千百姓谢你,免遭兵燹之祸。”

曹操倒茶的动作一顿,然后继续抬手提壶,冲开一脉茶香:“先生果然不负‘王佐’之名。”

荀彧摇摇头,略一低眉淡淡笑了:“一介书生罢了,将军才当真谬赞。”

曹操奉上一杯新茶:“现在先生想去往何处?”

荀彧伸手接过,点头致谢:“去应去之处,救应救之人。”

曹操笑了:“好去向,若是我们能够同行就好了。”

荀彧轻啜一口茶水,放在一边的几案上:“是否能够同行,全凭将军定夺。”

这话太明显了,曹操左右逃不过去,硬着头皮回答:“如今讨董事大,不敢多想……”

荀彧略一侧头,嘴角依旧是温雅的笑,眼底闪着莫名的光,不知怎么多了几分灵动的风华:“当真从来没有想过?”

曹操愣怔的看着荀彧,之后自暴自弃的叹了口气,席地坐了下来:“说来有些啰嗦,先生不要嫌弃。”

“自然不会,将军请讲。”

“……在我年少刚举孝廉的时候,我自想不是那种隐居山林却天下皆知的大人物,又不甘平庸无碌,我希望做一个好的郡守,我要让在我的治理下的百姓安居乐业,生活富足,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曹孟德……后来得罪权贵,又给家中招致祸患。这个志向就放弃了。”

荀彧心下一顿——原是权贵的曲折——想到自己谈判的身份,又一时不知答些什么。

“去官之后,只想归乡筑舍,秋夏读书,冬春射猎,逍遥江湖,不在与官场往来,可惜兵燹四起,我的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。”

“再后来,也就是现在,我被招为都尉,升迁至典军校尉,我想要封个侯位,若不幸战死,就在墓碑上写‘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’,”曹操自嘲的笑了笑,“说是不争名夺利,其实还是希望自己实得功勋,如鲍兄所说,死的其所也畅快!”

荀彧略一微笑:“将军慕名不求名,可嘉。”

曹操也笑着低首摇头,继续说道,“如果能够革灭董卓,而我又实在有幸活下来,只愿四海升平,百姓清明安乐,我就做一个效忠汉室的官吏,管好一方水土,我就很满足了。”

“现在讨伐董卓,兴义兵,本是征兵的大好时机,我却没有征兵还时常裁减,树大招风,兵多气盛,我志仅在此,先生见笑了。”

或许是因为习武之人,曹操脊背始终挺直着,他娓娓道来一路历程,无所保留,像一棵白杨,清清朗朗的见其本心。

荀彧站了起来,低首作揖:“不,将军赤诚之心在这乱世利益之争中实在难得。”

曹操忙起身回礼:“先生言重了。”

荀彧抬起头来,认真的看进曹操的双眼,极其郑重一字一句问道:“将军,汉室气数将尽,天道崩颓,你真的愿意坚守?”

“气数?”曹操摇摇头,“我始终相信事在人为,天命殊归,于人力,而非苍天。”

“……”荀彧怅然的闭上了眼。

曹操:“先生?”

我一度以为自己真的无异于暗夜行路,孤军而战。

荀彧抬头,向曹操真诚的一笑:“也许,作为朋友,我们不妨同行一段路。”

曹操笑了,爽朗畅亮,像是五月的阳光:“这样,不能再好了——文若。”


待天光大亮时,曹操与鲍信拜别。

鲍信拍了拍曹操的肩膀:“曹老弟,还会再见吧。”

曹操笑了:“当然。”

两人酒樽在空中一碰,飞溅的琼浆撒入黄土,悼念在这片土地上离散的故人和无数的故人垒成的汉家天下。

此时,荀彧和夏侯兄弟在帐前漫谈。

夏侯渊:“弟,看老爹说的不错吧,让你好好读书,好好读书,就是不听,荀先生的风度你可一辈子都学不到了!”

与夏侯惇如出一辙的浓眉团起来,声若洪钟。

荀彧低眉礼过,淡淡笑了:“渊兄说笑了,令公子器宇不凡,侠肝义胆,实在非区区腐儒书生可比。”

夏侯惇小声嘟囔了句:“凭什么说我,你不也不爱读书!”

“小毛孩还敢顶嘴了!”

夏侯惇闪退一步,移到荀彧身后。

荀彧愣了愣,摇头微笑。

“哈哈,这可热闹,曹某来扰人家事了。”

夏侯兄弟拱手抱拳:“主公。”

荀略顿首:“孟德。”

曹操长舒口气,看向三人:“好了,我们该走了。”

夏侯渊:“主公要去哪?”

曹操负手,没有回答。

夏侯惇疑惑,顺着曹操遥望的方向望去,但见远方风流云动,山峦迭起,汴水汤汤无穷尽,秋风飒飒万骨寒。
春花秋月,盛衰消长,然而这一片山河,浩荡如斯,亘古千年。

曹操突然转过身,眉眼恣肆飞扬。

“去往应去之处!”

荀彧抬头,正对上曹操含笑的眼,轻敛长睫,无声的笑了。










【卷一】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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